bei居过隙

夏日太短,岁月太长。

【巍澜】择日再见面(中)

(上)→戳我


“所以你在另一头见着了沈教授?!”

“嗯。不过他年轻时候应该还没考到教师资格证……”

“沈教授一个人躲在山洞里避雨?“

“对,傻乎乎出门都不知道带伞……“

大庆猛地拍桌:“然后你居然睡着了?!”

“他看不见我!”赵云澜暴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,潮湿的布料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,“鬼知道这是什么邪门破烂事儿,我眼睁睁看着他发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呆,压根没有挪窝的趋势,不小心眯过去再睁眼人就不见了。我把附近掘地三尺……”

“别急,慢慢回忆,越不冷静思维越混乱。”林静安抚道,“你能记得在那边大概过了多少个小时吗?”

“我走到山崖边上看到的天色是刚入夜,不过阴天也说不准,天暗得会更早。”赵云澜把头发挠得离鸟窝更近一步,还是饱经风吹雨打的那种,“从遇见沈巍到醒来这一段时间感比较模糊,清醒后绕山头找人花了一到两小时……靠,为什么我当年照相的时候没戴个手表。”

林静问: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太阳出来了。”

身处山巅可将日出的宏大浪漫一览无余。他曾于群山环抱间与黑袍少年彻夜长谈,半轮月亮冷冷清清地挂在头上,山风穿过低矮的灌木沙沙作响。赵云澜好不容易穿一次虫洞实在舍不得睡觉,心知此刻的陪伴难能可贵,未来的漫长分离不可避免,留给沈巍在万年间聊以琢磨的时光用一刻少一刻,一秒钟都不能浪费,好撑起在时光洪流中长途跋涉的茫茫找寻。

不过小孩愿意花一个小时认认真真舔棒棒糖,赵云澜也不介意浪费一个小时笑嘻嘻在旁边瞧着,瞧到月亮从东面跑到西面,天边泛起带点儿渐变的白色,冷暖色调层层叠叠模糊地混在一起。高处积累了一夜的寒气还未被驱散,小孩捏着糖棍傻乎乎吸了两下鼻涕。

赵云澜伸出手把兜帽拎起来盖他头上,奈何黑袍少年像所有叛逆期不肯乖乖防寒保暖的小屁孩一样,果断把帽子掀了下去,脸上就差写个“我身体很好经常锻炼”了。

清晨的第一束日光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山后跳出来的,另一侧仍有大片夜空沉于墨色,但来自遥不可及之处的亮光已经穿过薄雾,融化云层,斩破漆黑的天幕落到少年的头发上,照出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轮廓。随着日头逐渐升高,山尖附近的天空被染成了紫红,瑰丽地向两侧绵延。

赵云澜脸被冻得有点麻,暖烘烘的阳光一晒才恢复知觉。他迎着初升的朝阳伸了个懒腰,发现沈巍对于身后的大好景色视若无睹,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边。

赵云澜哈了口气使劲搓手:“喂,绝美日出在另一边,你看什么呢。”

沈巍认真道:“看你。”

 

林静一拍大腿:“那根据估算,赵处在另一头停留了十到十四个小时,约为一整个夜晚,没错吧?”

赵云澜回神点头:“有什么问题?”

“问题大了!”大庆跳起来,“我们这边过了绝对没有一个小时,你看天还亮着——”

“四十五分钟。”楚恕之说,“我和小郭一起开车来的,从特调处到小区车程差不多是四十五分钟。”

“哟,都来了?”赵云澜趴在玻璃上,试图突破狭窄视野的局限,和老熟人打个招呼。说时迟那时快,忽然玻璃另一边“啪嗒”一声贴过来一条舌头,赵云澜被凌空糊过来的口水吓得连退三步,“这什么?!谁这么重口!”

“小米下来!”郭长城费力地把哈士奇抱下桌,“赵,赵处对不起啊,它可能见到陌生人太兴奋了……”

“新养了条狗?挺好,看起来比死猫气派多了。”

大庆把面巾纸往相框上一甩:“信不信我放任傻狗的口水留在玻璃上!”

“你敢。”赵云澜嫌弃地又退一步,“把纸拿开,挡住我看隔壁相框里沈老师英俊的脸了。”

……

“跑题了跑题了。”林静帮郭长城按住锲而不舍往桌上扑腾的小米,“这样看来,时间流速有问题,相框内时间比外部世界过得慢。”

赵云澜:“但我现在可以和你们正常交流,在我看来看你们也没在用二倍速说话。”

“老大。”林静深沉道,“你听说过相对论吗。”


郭长城呆呆地问:“成精?”

楚恕之挑眉:“能量体附到书上那次。”

“哦!之前收到异常事件报案,有本书里面的内容可以自己变化,甚至和读者进行问答。通过交流和能量探测,我们发现书里封了一个小姑娘。”郭长城汇报工作的时候总会手贴裤缝笔直站好,就算被关在相框里的特调处处长身高约为10cm,对着领导的老习惯也改不过来,“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只记得一个月前遇到一场车祸,再睁眼就到了一本书里,只能靠浮现在纸上的字迹与外界交流。”

“她……死于车祸?”

郭长城点头:“我们去查了负责抢救医院的记录档案,看过死亡证明,还专门去了墓地,确认她真的在车祸中去世……但意识却留了下来。”

彼时大战结束还没多久,郭长城远没积累起能独当一面的经验,但处里实在没人,只好赶鸭子上架。郭长城带着新人奔波两天,还是感觉毫无头绪,只好打开网页浏览新闻想找找灵感。没料不找不知道,近期龙城各地类似的灵异事件还挺多,什么玩偶突然自己动起来甚至开口说话,台灯突然能自动开关还闪出一串摩尔斯电码,蓝牙音箱突然传出已故亲人的声音……不过事情听起来都挺荒谬,刊登在不怎么靠谱的轶闻趣事板块,也就没引起多少注意,但还是让进行地毯式搜索的郭氏菜鸟小分队给发现了。

赵云澜默不作声地听着,莫名有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与慈祥感。

“然后我们挨个调查,用了林静哥的能量探测仪,最后确定是有什么影响了这些人死亡时能量体的消散,使得他们强制依附在了某种物品上。”

“是异能吗?”

“根据现有证据判断,是这样的。在地图上标记的事件发生位置呈现明显的区域性密集,很有可能是由于这个地星人的能力施展有范围限制。”郭长城不知从哪里掏出笔记本哗哗翻页,“还有就是,所有相关事件都发生在那两个月,然后就再没出现过了。”

半年前四圣器发威,把两星的联系切了个干净,能量体出窍事件随之戛然而止,十有八九是那个身为始作俑者的地星人回老家了。

“合着我搭了个末班车,被困在照片里,苟了大半年。“赵云澜说,”这概率怎么定的啊,难道是随机取样?“

郭长城抱着笔记本连连摇头:“出现这种情况的人有一个共同点。“

“什么?“

“都有极其深重的执念。“楚恕之接话,”而当执念达成,意识自会消散。“

“嗯,就比如那个出车祸的小姑娘,她最难过的事情就是没和暗恋了好多年的心上人表白……因为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。“郭长城不自然地用手指抠裤缝,”所以我把书交给那个男孩,让小姑娘最后和他说一句话,完成这个心愿。“

 “还挺浪漫,最后表白了?“

“没有。”郭长城抿嘴,显得有些困惑,“最后书页上显出的字是‘祝你今后一切都好’。“

赵云澜沉默半晌,一扯嘴角:“那她是真的很喜欢他了。“

“有探测仪帮忙,我们把之前所有有能量波动的物体定位,挨个跑去帮人实现愿望,滞留的灵魂消散得差不多了。不知道为什么赵处你没被探测到。“郭长城搓裤缝。

“可能因为我刚醒。“赵云澜搓下巴,“那照你们这么说,附着能量体的物品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。如果不巧你被封进个八百年没人动一下的杂物,不能说话不能动,甚至没法自我了断,岂不是惨到家了。”

“是啊,所以执念是有风险的,可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偿所愿,也可能换来永世的孤独等待与求而不得。”大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,“还好老赵你运气不错,这要是跑到垃圾桶上,才真的是人间惨剧。”

“世界上不存在能容纳英明神武的本人的垃圾桶。那什么,之前你们用过的能量探测仪呢?”

林静挠头:“案子告一段落,我把仪器丢给新人,让他们研究开发去了。为处理锻炼小朋友嘛。”

“锻炼个屁,十万火急的事能随便耽搁吗,滚去修好了带过来。”

林静一缩脖子麻溜地滚了,难得没有回嘴,仿佛也不记得这个老板已经没法再拿奖金和工资威胁自己。装着沈巍的镜框在窗边,阳光笼罩着他,相片里繁茂的盛夏也似乎被蒸腾而出,沁了满屋暖意。大家都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那个方向飘,奈何反光太刺眼,总有亮色在眼角锲而不舍地闪烁跃动。

“在桌上放块表,我们做个实验。”赵云澜招呼道,“我跑去那头体验二十四小时的生活,你们在外边轮班守住,掐表记时,看看时间流速大致的换算情况。”

 

虽然机会渺茫,赵云澜还是心存一丝希望。他已经弄丢了沈巍一次,可不想糊里糊涂又错过第二次,最坏不过在山顶吹一天一夜的风。

然而等他穿过林荫道,出现的却不再是空无一人的联军大本营,而是……一派祥和麦浪滚滚的农家乐,田垄边上盖着几座茅草屋,屋外甚至搭起一圈杆来晒被子。

“合着还是任意门?!”赵云澜怀着寒风萧索的心沐浴在收获季节的午后阳光下,一句脏话呼之欲出,就见高高的农作物间蹲着一个熟悉的能量体。

沈巍窝成球状蹲在地里,聚精会神地围观螳螂打架。

赵云澜自衬不能比虫子存在感弱,所以小孩还是看不到自己,简直愁死个人。此时一位老大爷驾着牛车经过,赵云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,兴冲冲奔到车前准备打招呼……然后像空气一样被直接穿了过去。

赵云澜:“……”

沈巍也被车轱辘的动静吸引了注意,他立马抛弃石头上缠绵在一起的一只半螳螂,三下两下跃上田垄,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上了顺风牛车,靠在大团草垛上打盹。平板车颠颠驶出了乡间。农民大爷专程进城卖货,快到傍晚时恰好赶到市集。

不知为什么,赵云澜总觉得沈巍那个黄橙橙的发光体有种吸引力。它现在挂在沈巍的脖子上,晃晃悠悠看得人无端焦躁。小屁孩也太没生活常识了,闭眼就睡没心没肺,万一被人拐卖都不知道。

傍晚的市集热闹非凡,比记忆里荒凉的破山洞繁荣了几百倍,不知是过了几百年。茶坊酒肆的招牌在高处悬挂飘扬,市店搭起凉棚,桌椅板凳红红火火地摆在街边,整个巷子都飘荡着热腾腾的烟火气,叫卖声此起彼伏。赵云澜没忍住多看了几眼,一扭头正对上沈巍亮晶晶的眼神,心里咯噔一声。

“沈……”

一个巍字还未出口,沈巍就跳下车跑到了一家包子铺前。

……赵云澜很惆怅。

但显然受透明状态困扰的人不止他一个,沈巍两次试图戳包未果,遗憾地鼓起脸颊,默默从摊前走开了,不过热情不减,看什么都很新鲜,赵云澜跟着他东奔西跑逛了大半条街,才终于觉出一丝心酸来。

当年自己曾说过他将有漫长的光阴体会人生的酸甜苦辣,但实际上他却无法触碰任何东西。少年不死不灭地经历着一切,漂泊游离于大千世界以外,永远无法参与其中。唯一是甜味的证据被他好端端挂在胸口,提醒自己曾经的相逢并不是无尽苦海中一场转瞬即逝的白日梦,山间皓月也并不只是幻想出的好风景。

他说总有一天会相见,那他就日复一日地寻找。昆仑不经意划定了少年的浩荡海域,那他就决心冲破万山阻隔向彼方奔流。


-TBC-

评论(12)
热度(215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bei居过隙 | Powered by LOFTER